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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级团体《国际学习成果认证》T/CPCPA 0005—2024 主编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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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司店的一天】

寿司店的一天,是以开档作为开场曲的。

所谓开档,是他们教我的说法,意思就是收拾一天要用的东西,准备材料要迎接顾客了,那些壮如牛的北美大妞们就要杀来,每人非要吃上几盘寿司才肯罢嘴。对我来说,任务就是下面的几项:将做寿司的大案板拿出来放到桌面摆好,然后将前一天剩下的部分米饭分成几份,送去微波炉略微加热,热饭的间隙,再顺便淘米,蒸上一锅新饭。这些都做完,回到寿司吧台,拿出牛油果,青瓜,蟹肉棒,牛油果要切片两盘备用,青瓜四根全部切条,蟹肉棒拆开,一根根放到盘子里摆好,将以上的这些都放入身后的冰箱里,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最后清点做料理时候要用的各种鱼,鱼子,芒果,起司等等,确保用量足够,能撑的过午餐的繁忙时段。

中午时分,客人开始陆续来吃饭,我和另外的两位师傅便开始忙碌起来。我的工作是做寿司卷,大概有二十几种,按照用料不同,分成大中小三类,也会做需要油炸的卷以及手包卷。旁边的两位师傅, 除了做寿司卷,还要做寿司和刺身。

两点左右,高峰时段到了,我们陆续启动Turbo模式,三人变成活生生的寿司自动制成机器,双手翻飞,刀起刀落,期间旁人是不能接近的,不然很容易被我们砍到,无辜牺牲。期间我还要穿插的去后厨,叫那边的两位大姐准备各种炸虾,蟹,鱼和番薯蔬菜等等,以及陆续蒸饭,加寿司醋反复搅拌,顺便取回厨房刷干净的碟子,还要数次进入冷库拿各种材料和酱料。

下午三点高峰过去,我们才略微收拾了东西,坐下吃午饭。午饭吃好,我的工作还有陆续的几样,有时是将大条的三文鱼骨上的肉刮下来切碎,有时是将整片的鱼肉切成条或者肉丁,有时是配置几种酱料,或者补充上午用掉的各种材料。之后可以稍作休息,到了六点,晚餐高峰就又开始了,继续重复中午的过程。

九点过后,客人渐少,我们也终于可以坐下吃晚饭了,晚饭过后,就是最后的一步,收档了。收档也是他们的说法,其实就是打扫和清理台面,然后处理垃圾和剩余的材料。一切整理完毕,这一天的工作也就全部结束了,十点半时候,我回到家里收拾洗澡,再接一盆热水,泡一下我站了一天的酸胀的脚,爬上床沉沉睡去。

起初我是有些小看这工作的,心想不就是紫菜包饭,或者饭包紫菜而已吗,能有什么难的。本想着自己做了十多年的饭,会用刀,应该不会太难。结果开始的几天错误百出,饭铺的不均匀,卷的太松,切的大小不一,摆盘太丑,材料放错,速度太慢,几天下来,才发现这看起来的简单的事,真的做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还好,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后,我的错误也越来越少,除了速度依旧不够迅猛,已经算是半职业级了。看着自己做好的一盘盘寿司,也渐渐有了一丝成就感。

记得第一天,做完一整天回到家里,发现一双手慢是细小的伤口,满身都很酸痛,一动也不想动。脑子里一直斗争,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呢,纠结到第二天清晨,还是爬起来准时上路了。直到坚持了几天过后,身体才渐渐适应,没有感到那么难熬了。

曾经我想过,要是有一天转行做厨师,后半辈子跟食物打交道也很好,现在基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才怀念起从前坐在办公室里的日子是那么的惬意。原来任何事情都不似想象中的一样,要真的做过才知道。

记得电影「春光乍泄」里,我最喜欢小张出场的那一段。他为了一些想不清楚的事,离开了家,一路走到了阿根廷,也是在一个餐馆里做着一份工,攒钱准备下一段旅行。他想要去的地方,是阿根廷的最南端的那个小镇,乌斯怀亚,最靠近南极的地方,很多要经过南极的船队都会在那里停留补给。那里也有世界最南端尽头的一座灯塔,他最后真的到了那个灯塔上,把不开心的事都留在了那里。

这些听起来文艺又伤感的故事,在真实生活里会发生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后厨里是没有小张的,只有一个擅长模仿企鹅和章鱼的东北大叔。

东北大叔偶尔会跳出来,突然对所有说,快速抢答开始!韭菜的哥哥是谁?一个服务员小姑娘马上说:是十菜!大叔奸笑两声说:错了!是八菜!下一个问题!韭菜的弟弟是谁?小姑娘又说:是十菜!

没想到大叔又冷笑两声:错了!是韭菜地(弟)!下一个问题,韭菜的弟弟的弟弟是谁?大家一片沉默,大叔狂笑两声说:哈哈哈,是十一菜!#p#分页标题#e#

大家无语的时候,大叔已经逃回厨房了,身后是一串诡异又自豪的笑声。

这里的餐厅卫生状况比国内的好了很多,不会循环使用油、辣椒等材料,食材稍有不新鲜也会全部扔掉,日餐用的那些鱼和虾蟹之类的也都是存放周期很短的生鲜货,吃起来很放心。到了第二个月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熟悉了,对于厨房的工作也有了更多了解,很多事都不似我原本认为的那么简单,每个细节都有周到的安排,最大限度的节省材料,没有无谓的浪费。

跟店里的几个服务员熟了,一天忙忙碌碌,听她们说说笑笑,很快就过去了。她们有的是半路退学,因为实在读不下去,就索性出来打工,也有因为家里需要钱,才从很小就出来做工,一做就是好几年。

她们会讲很多有趣的事,说起每天回家以后跟家人的吵闹,和男友一起去看了好看的电影,去夜市第一次吃到了烤熟的玉米。也会说起遥远的家乡里,小时候玩的那些幼稚的游戏,因为淘气被狠揍,许多许多,永远聊不完一样。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和需要忍耐的人生,在这里我不再是特别的,只是他们中的一个。每每想到这些,让我感到安心了许多。

观察那些来吃饭的客人也很有趣,有人吝啬,不愿给小费,服务员回来就会念叨很久,也有人慷慨,我们就会默默给他加些料,让他多吃到一一点。有的客人每次来,只吃一种料理,点上许多份,临走还要带一份外卖。还有的客人,专门挑些冷门的菜,却每种只吃一半。也有的人进来只为喝一杯烧酒,喝完便匆匆离开了。

在我的台子旁边,有一个放调料的大箱子,客人少的时候,我会坐在这个箱子上休息,客人多的时候,我就坐在这个大箱子上匆忙的吃饭,然后又赶快回到台前。有时在吃饭的瞬间,坐在箱子上,脑筋会偶尔顿住,我会忍不住思考我这一生,究竟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人生走到现在,我曾是一个不那么热爱的技术的工程师,现在是半吊子的厨师,也是个行走不停的旅人,不太浪漫的恋人,不在父母身边的儿子,不太热络的朋友,走过了十几个国家,穿行了无数城市,但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我无法说得清楚。虽然一日三餐能吃饱,无需担忧居无定所,已经比很多人幸运,那么内心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人生再让我选择一次,给我两个选项,一个是十年里只做一件事,然后到达一定的成就,另一种,是十年里做十种不同的事,但结局依旧碌碌平凡。我不知道又该如何选择,生在这个时代,生在那些看不见的束缚之中,生在他人的眼光与言语之中,始终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而患得患失。

想到最后,发现所有的这些,也不过都是我曾经做过的那些选择,带我走到了此时此地。那又何必再费力思考,寻找解答呢,眼前的客人又接踵而至,就让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融化在这重复的一天天里。未来的留给未来,而现在,依然是我必须要承担的现在。

米饭尚且温热,鱼肉冷的鲜红,一切摸起来真实,闻起来生动。

落下最后一刀,淋上浓郁酱汁,台前的人,敬请享用吧。

【阿姐的笑声】

我们餐厅的后厨有一位阿姐,我们在做寿司的时候,常常能听到从后厨传出来的她宏亮的笑声。那笑声时而激昂时而悠长,声如洪钟,分外的响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差点将手里的刀甩了出去,服务员小妹给我送来一个安慰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以后听习惯就好了。

阿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不染发,所以头发中掺杂着大半的白发,让年纪看起来比实际大了许多,但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阿姐有着广西人那种特点的长相,五官小巧,面目温和而敦厚。阿姐个子不高大,但力气很大,传说是唯一能跟店里的男招待抗衡的女员工,而笑声更是她的秘密武器,坊间一直有传闻,不管是谁,要是不小心上错了菜或者下错了单,便带到阿姐面前,阿姐一串笑声喷出,对面的人便有如被机枪扫射,那一幕有如骇客帝国里慢动作躲子弹一般炫酷,但不同的是阿姐从不失手,对方立毙。

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强悍,但我知道阿姐是爱美的。只要不是上工的日子,阿姐也会简单打扮一下,穿上平时不会穿的连衣裙,我总是故意问她,阿姐你穿这么漂亮是要做什么去啊,阿姐总会不好意思的大笑三声,将我震到内伤,然后说没有呀,哪里漂亮,没有没有。

阿姐的工作主要是炒锅和刷碗,有时也客串炸天妇罗和铁板烧,可以说是全能选手,每次去后厨,都能看到她在忙着什么,一刻也不停歇。听阿姐对我说过,刚来的时候,她在别的省做过工,在洋人开的快餐店炸过鸡,做过大厨,也开过自己的餐厅,厨房的活几乎什么都做过。阿姐不大会讲英文,做过的那些工作都是些体力工,而这些工作,只要勤奋肯做,就都可以抗的下来。#p#分页标题#e#

阿姐有一双儿女,都很好看,想来阿姐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清秀的吧。女儿在店里做暑期工,很少说话,但有能让人融化的笑容,大家都喜欢她。她也和阿姐一样,总是在忙碌着,做很多不是自己份内的事,我想应该是从小看了妈妈在做工的样子,不需要教,也知道这样的工作需要什么。偶尔出错一点小错,还会十分自责,这时候大家总是忍不住安慰她。

对于两个孩子,阿姐很溺爱他们,每天都会做好一日三餐,从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也几乎有求必应的,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在来多伦多之前,阿姐一家有自己餐厅,不需要为别人打工,是为了两个孩子能上好的学校,才举家搬到了这里,一切又几乎是从新开始。九月的时候,女儿就要离开去上大学了,虽然离得不远,但也不能常常见到了,阿姐说到这件事总显得很不舍,心里有些埋怨女儿没有选离家近的那个学校。我安慰她,女儿长大了,想要试着离开家过独立的生活,这是好事。因为我也是这么长大的,总有那么一刻,想要离家去哪怕很远的地方,自由和未知给予的诱惑,会盖过了对家的依赖。

阿姐对我很好,是把我当作猪来养的,每次吃饭,都让我多拿一些。吃越南粉的时候,我的一碗满满的都是牛肉,看不到下面的粉,偶尔煎蛋多了一颗,也会送来给我吃。她总说,小悦你不要客气啊,多吃一点,我烧的菜不好吃。我总会对她说,阿姐,你烧得很好吃,比大厨的好。这时阿姐又会开怀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会在整个厨房里飘扬回荡,冲击着我的耳膜,连同那些瓶瓶罐罐似乎都振动的叮叮当当了起来。

偶尔的偶尔,阿姐也会得片刻空闲,她会靠在后厨的洗碗池旁边,看着门外的风景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是家乡吗?漂泊了这么多年,去过那么多地方,不知她身后的那些牵挂,是不是都能放得下。她说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广西了,孩子越来越大,很多事都需要钱,回国是笔很大的开销,还要多少应酬国内的亲戚,听起来有些无奈。

在餐厅里工作久了,学到了很多东西,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用这样的一种方式,靠一双手和体力吃饭。从前在办公桌前,那种忙里偷闲的日子,渐渐离我好远。在厨房里,仿佛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从一个生疏的新手,到快速的熟练工,慢慢被周围接受,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阿姐总是鼓励我,一路给我关照和帮助,教我许多做事的方法和道理。

厨房里没有太多东西可浪费,总是能最大限度的物尽其用,我想这也算是对食材的一种尊重吧。阿姐会把切青瓜剩下的芯做成好吃的凉拌菜,还会把蘑菇的梗和青菜一起烧成素菜做午餐,青鱼的骨头也可以用铁板煎来吃,而三文鱼的骨头可以和豆腐炖汤。

阿姐对我说,并不总是贵的东西才好吃。她教我做的泡菜,用大颗的橄榄菜和白菜,拿开水烫过,加白醋,糖盐和辣椒腌起来,不沾一滴油,吃起来清脆酸甜。很像我小时候,在家门对面的小店买到的泡菜味道,很多年没有吃到过了,一口下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泡菜的醋里有加入柠檬和海带,可以让泡菜的味道带着少许果香和鲜味,不会只有醋精的味道,这样简单的食物因为包含了一丝心意,变得让人有所回味。阿姐煮的紫米红薯粥很好吃,随意煎的杂菜饼也好吃,烧的龙虾只有鲜香却丝毫不油腻。想到以后吃不到了,忍不住有些伤感。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旁边的小妹对我说,阿姐今天在厨房里哭了。听到她说这个,我心里沉了一下,阿姐平时是那么开心的人,是什么样的事让她忍不住哭了呢。吃饭过后,我去厨房蒸饭,看到阿姐在搅拌下午要用的牛仔骨,神情有些低落,看到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我没有问,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后来听说,大概是因为阿姐的女儿要矫正牙齿,会花很多钱,阿姐大概是一时着急,又藏不住心事,才忍不住难过。

有时生活是这么的公平,给每个人应有的快乐,也给每个人躲不掉的烦恼,谁也不能逃脱。像阿姐般这么善良单纯的人,每日只是辛勤工作,用心养育儿女,原本是该平淡幸福的,但也会遭遇这些困难,让人忍不住替她担忧。

记得有一次阿姐叫住我,说过两天大家要一起去吃打边炉,让我也去。打边炉是广西的说法,其实就是火锅,自从出国以来,有很久没有吃过了。我当时答应了,到了那天却找了借口,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回家的路上我有些后悔,不是因为错过这一餐,而是觉得我违背了我的诺言,答应了阿姐的事却又反悔。#p#分页标题#e#

远离家乡这么多日子以来,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跑东跑西,自从来了这里,才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有了那些不经意的关心和嘱咐。然而我终究只是短暂的停留,所以我总是想着,是不是不要走入这个团体太多,这些淡淡的温暖,会让我轻易的让我动摇,让我不忍心离开,让离别添了伤感。

因为我很清楚,我是必须要走的,留在这里,并非我此行的目的。这个当初随意的决定,和这份毫无预料的工作,给我带来的感触已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让我对于过去那些日子竟有了一丝厌倦,甚至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做下去,只需面对食物,不需要再烦恼那些人和事,简单而忙碌,或许也是一种自在的人生。

最后一天上班是个星期天,也刚好是我的生日。星期天总是特别闲,我想着马上要走了,应该请大家吃些东西。所以下午我去了隔壁的雪糕店,买了十只冰激凌回来,大家吃的很开心。阿姐还怪我昨天没有跟她说生日的事,不然就会烧好一点菜给我吃。晚上做寿司的师傅买了巧克力蛋糕回来,早早收工以后,前台的小妹点了一根蜡烛,关了店里的灯让我许愿。我吹了蜡烛,被迫听了广西广东福建三省混合英文口音的生日歌,把蛋糕切好,每人一块吃了。

在门口分别的时候,阿姐对我说,小悦谢谢你。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另外三个男生每人上来打了我一巴掌,我就三步并两步跑开了。回头再看的时候,前台的小妹对我喊,阿悦,好运啊!

就这样,两个月又十六天的餐厅生涯,眨眼之间就结束了。

后来的日子里,常常在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时,就会想到曾经在那个厨房里工作的夏天,想到阿姐和她洪钟般的笑声。想到自己有幸经历过那样一段,仿佛平行世界里的不同人生,得到过那些踏实的快乐,就觉得一切挫折都能轻轻放下,不值一提。

简单的生活有时不是难得,而是随着日渐复杂的一颗心变的奢侈,想要追求的东西太多,一次真正开怀的笑也不易。所有这些,是否舍本逐末,我无法探究的清楚,只知道自己仍在路上,未来仍飘忽不可知。

唯有心愿一个,就是今后若还能回去,再看到阿姐,可以和她一起在后厨的角落吃简单一餐。就好像当初我第一天到那里一样,她招手叫我坐下,问我的名字,又给我端来一碗汤。吃饭时候,我会再夸她漂亮,再一次被她洪亮的笑声,震到幸福的内伤。

【故乡的雨】

从在日餐厅做工开始,自己的时间就少了许多,电话也很少打了,只是偶尔在网上给妈妈留言,告诉他我的近况以及当前在料理的事情。那天妈妈留言,对我说,知道我在做厨师,忍不住流眼泪了。我知道她并不是因为心疼我辛苦,从小她就告诉我,别人如果可以做的事,我也一定可以做,没有什么不能吃的苦。所以我想,她之所以会流泪,是有些感慨我的际遇曲折吧。

妈对我说,钱的事情不要担心,只要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我也知道,谁都想一直生活在有人庇护之下,凡事都有可依靠的后盾,但总有一天,自己的人生,终究要自己去负担,现在学着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也许将来才能变得更坚强。远离那些无所事事,晨昏颠倒的日子,我现在一日三餐正常,也算是一种规律的生活吧。

前些天北京大雨沦陷,听说家里也顺带下了几场雨,我不在的日子,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到底生活的怎么样,一张饭桌上总是少了一双碗筷,节日的时候也没有人登高爬低的打扫。

人生短短一瞬,也许我是太过自私了,追寻着远方海市蜃楼般的幻境,却将光阴虚掷给了孤独,代价从来无从计算。

【一亿元的日落】

亲爱的L:

那些你不在的日子,我试着走入人群中,和大家混在一起,过着忙忙碌碌的生活。

我在一家日本餐厅打工,每天做很多寿司,给那些可爱的北美大妞们,看她们豪迈的一口一个的吃掉。大部分的时间我不怎么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听旁边的人在聊天,他们会讲很多有趣的事,说起每天回家以后跟家人的吵闹,和女友一起去看了好看的电影,去夜市第一次吃到了烤熟的玉米。也会说起遥远的家乡里,小时候玩的那些幼稚的游戏,因为淘气被狠揍,许多许多,永远聊不完一样。

而我似乎没有什么可说,只好低头笑笑,拿起下一张海苔,抓一把米饭铺匀,卷起三文鱼或牛油果,再用竹帘压紧,切成六块一样大小,在盘子里整齐摆好。

偶尔下班了,天气清爽有微风的话,我会走路回家,从餐厅走到住所,大概要二十五分钟。我会听着这首「一亿元的日落」,不快不慢的走着,一首歌五分钟,听过五遍,我就到家了。那天你说,一年以后你会来找我,那么这样的路,我只要再独自走过三百多天,就是尽头了。#p#分页标题#e#

盛夏的傍晚持续的特别长,常常是九点多还是有一抹微光。天空有时蓝的深邃,有时蓝的浅淡,或者带着残留的一抹绯红,温柔的像一整块蓝色的宝石。

路上行人很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下,司机对我挥手让我先走,我们互相注视,微笑示意。经过一个草场,有一些孩子们在踢球,高高架起的卤光灯将赛场照得通明,那些孩子们在快乐的跑着,笑着,大声的喊。

而我会想起远方的你,我想你那里的傍晚也会很美,我看过很多地方的日落,都不尽相同。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看日落,我幻想过那样的情景,却又不能真的虚构出我的感受。

也许到那天,我们可以回来,你就可以陪我一起,再走这一程。

我攒下了许多的话,要不眠不休的对你说几个昼夜,我想听你唱歌,轻轻哼着那些温柔的旋律,我想要一个长长的拥抱,我也想住在你心里,永久居留。

我等着,在你身边的,一亿元的日落。

多伦多

七月 雷阵雨

*

JS

「一亿元的日落」

作词:陈绮萱

作曲:陈忠义

要飞过多远的天空

才能在醒来听见你说的 早安

望着墙上的时钟

第一次真心盼望 秒针停着不走

每次拥抱 每声问候

对于我们都分外的难能可贵

这是第一次自己 想和一个人看见

每次飘雪和彩虹

在你身边看见了一亿元的日落

短暂的魔幻时刻是永远的开头

不期待别的夜空多少星光闪烁

因为从此以后 只想在你的心 永久居留

地球六十多亿人口

命运让陌生的我们偶然邂逅

如果我们不再相遇

现在的自己或许 还在人海中漂泊

曾经迷失放纵 以为习惯自由

谢谢你发现我

你固执的 把幸福都存在胸口

我才能像现在 那么的富有

在你身边看见了一亿元的日落

短暂的魔幻时刻是永远的开头

不期待别的夜空多少星光闪烁

因为从此以后 我不愿再错过

无数寂寞的眼泪留在回忆角落

想哭就哭笑就笑你让我做自己

一起看见的日落 会永远烙印在心中

因为从此以后 我将在你的心 永久居留

【远方来的信】

亲爱的大鱼,丁丁,Leaf,以及牵挂我的各位,重逢依旧无法预期,还是写字代替吧。

这段时间以来,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们说,有很多心情想要跟你们分享,但之所以迟迟没有写一封信,是因为我觉得我仿佛还在等待一个结果,好让这样一封信结尾的时候,会让我和你们都安心。就像一部电影或小说,蜿蜒曲折的剧情收尾时,总会有些许安慰出现。人们总是习惯在故事的最后,对结局的设置添加很多自己的期望和信仰,虽然过程也被认为重要,但往往不如结局让人印象深刻。而我也在期待,在这样一个阶段里的一些结局。

曾经我一直认为,命运这个东西是真的存在,它总会在某些时刻暗中给我指引,只要能感受到那些指引,顺流而下,就能一步一步走得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换到另外半个地球的关系,还是我已经把人生前半部分的运气都消耗殆尽,我渐渐的感受不到那些指引,我失去了所有预感。我开始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努力,很多事都让我困惑。原本不相信星座的我,请了楼上研究星相的女生,半夜里研究了许久,算运势是借口,只想聊聊人生命运这些奇妙的东西,她说最近的时期很多人都会处于混沌的状态,会想起过往的事,会反省和反思,失去直觉和预感。

所以我现在也在等待,等待命运再次向我招手,像一只流浪犬,等着有人带我回家。

也时常在一个瞬间里,停下手里的事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这一切是从何而来。然后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梦幻和虚假,而我仿佛也不是我了,而只是一个空壳。我试着在人群里,随波逐流,那里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那里可以随着大家的笑声,也一起笑起来,我开始觉得一个人的日子有些难过,开始害怕想诉说的时候身旁无人能懂。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想到那些有你们的过去,你们大概就是我记忆仓库里的柴火,在我需要的时候供我燃烧取暖。常想起第一次见到丁丁的时候,她那一身的红色大衣,好像那种常年在某个机关大院里办公的女秘书,而第二次见面,不知怎么跳到了夏天,她又推了一辆自行车,有一个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特别贴合那个自行车气质的座套,当时我们就站在五道口的路边,匆匆聊了几句就告别了。也会想起我们一起去的那些偏僻的地方,穷山恶水的,也能玩的很开心。那一年在海边,海风是那么冷,好像一下子就能把人吹透一样,大鱼的脸变成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可是我们都在笑,一直笑着,笑声都被风声与潮水声淹没了,所以看起来只有一张滑稽的脸。#p#分页标题#e#

直到有一天我梦见了所有人,大家聚在一起,争论着要去哪里玩,要吃什么东西,这些平常的小事。我才发现,那样的生活已经离我很远了。

希望你们都好,虽然生活总有缺憾,但愿平安常伴,心安之处便是家。我在这里,最差也不过是辛苦劳累一些,况且劳累对我而言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你们都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挂念。

我会坚持到最后,坚持到无法坚持为止。

【这是属于未来和过去的你的部分】

有时候我觉得,我等待的是你又不是你。

我等着一个现实中的你到来,与我分享快乐。

我也等待一个虚幻中的你,安抚我的过错和伤口。

这两个部分的你,能不能合二为一,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只能虔诚等待现实的你,然后再拜托我运气,给另一部分的你。

我想谢谢你,先一步对我说分开。

我要说的话其实不多,你我之间的事,放在我心里的不能化成文字,化成文字的不是真实。

但有一样,这些年你我的成长,或许才是我们真正分开的原因,而这分别的淡漠,也可算是一种慈悲。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这欠了你一身的债,用另一种煎熬,加倍的还给你。从此,你的是非再与我无关。

不管后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且记得故事的最初,我也曾想过要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虽不能如愿,但亦无悔无怨。

【关于倾诉】

其实在这里,我写下的这些,都是我记忆里的那些片段,有时遗憾有时难忘,有时自言自语,有时欲言又止。

没想到的是,很多朋友愿意倾听,也会分享自己的心情。我常收到很多远方朋友的来信,信里有诉说,也有安慰,我都一一读过,有时间的时候,再慢慢回复。

我想感谢你们,所有看到这些字的人。这些倾听,对我已是很大的慰藉。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每天面对很多不得不面对的事,如果心里的声音再无人听到,是多么难挨的事。

在这个常常让我感到空旷的国家,我遇到过一些喜欢,一些性,一切渴望和拒绝,一些拥抱后的告别。

唯一缺少的,是一个倾诉的出口。

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我的悲观是很多时候对自己的忽略。

谁曾经说过,我有颗精致的心,却像覆盖了细密又层层叠叠的网。

只是这颗心太过沉默而无声,如果没有人再愿意打开,我情愿就这样关闭。

不需要百转千折的,偷偷混过这一生。

一个人的能有多大的力量,也总会有枯竭的一天。

即便是有九条命的猫,死了九次,也会累了。

最后,想对牵挂我的各位说,终归能安抚自己的人,仍然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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